周 雪

提起老张，全村人谁不说他是一个“老实人”？老张因为憨厚，家贫，没有娶妻生子。他一辈子在地里勤勤恳恳，不干活的时候穿得干干净净，去村里的小广场转转，看看大姑娘小媳妇，跳广场舞。

老张没有结婚，有些许寂寞，但是也算安乐。可能是太闲，老张买智能手机不到两年，就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直播间——一个“盗墓”的直播间。看得老实的老张心脏都跳出来了。那些盗墓的主播，一个劲儿神秘兮兮地展示他们的“收获”。“老爹老妈们，你们看好了……我们可是为你们豁出去命啦。”老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……

就这样老张跟着主播学起了“历史”，了解到很多“古董”方面的知识。刚开始老张只是瞅瞅，可是看到直播间买到货的人整天和主播互动，说货到手了，激动得不行，夸主播给他们“放漏”，老张就有点眼热。

老张一连蹲直播间几个月了，双手轮番上阵，不停地给主播点赞。哎……反正不花钱，不就是个赞吗？主播开心他也开心。主播一个劲叫老张“老爹”，把老张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，实在也控制不住，准备买个最便宜的小青铜器……一个小铜鼎五百块，据说是曾经皇帝用过的。主播为了家人们，辛苦“盗墓”……据说转手便可卖50万。

自从迷上直播，老张连广场舞都不看了，种地也在听直播。哎呀，手机可真是个好东西。老张一看快递到了，赶忙骑上自己的三蹦子，小心翼翼取回……不敢让旁人看了去，为什么呢？人家主播可教了呀，财不外漏！这可是宝贝。他小心关好大门，锁好门窗，小心翼翼打开包装，认认真真地观察这件“古董”。果然不简单……写着“大明”。虽然老张识字不多，但是老张对这两个字还是认识的，毕竟他也是念过书的，虽然只止步于二年级。

老张小心包好青铜器，又打开直播间，开始一轮疯狂点赞。直播间开始搞什么拍卖会，主播激动地说：“老爹老妈们，一定把你们的东西给我藏好了！我们将来全要拍卖，一件不留！我们要帮助我们中国人！我们要赚外国人的钱！看到了没？我们的拍卖会是多么的疯狂！”老张活了一辈子，第一次听拍卖会。随着几场直播下来，啊哟哟！以前活得可真“老实”！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，一口气买了一堆“古董”。

他老往银行跑，取款。因为每次取款数额不大，也没有人在意，只是帮他取钱的工作人员，有点招架不住，因为老张总是忘掉密码，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。

就这样一年后，老张在这家直播间奉上了他好些年的积蓄。可是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……直播间居然被封号了，老张再也看不到主播了，老张竟然有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，手都开始不自觉地抖了，不停地翻看，怎么办？他找不到主播了……一屋子的“宝贝”参加不了拍卖会了！

老张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，去街道赶集都没有了往日的激情。可是这天他忽然眼前一亮，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摆摊的大爷在那里卖玉石。老张突然灵机一动，自己的古董也可以摆摊卖啊！可是这个小镇子有人买得起吗？哦，那就去城里。

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，小心包好古董。只拿了一些，就非常沉。他在城市里找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，轻轻放下古董……

一连蹲了好多天，腰酸背痛，也没有卖出去。老张就像掉了魂的躯体……抱着古董回了家。他想不通这么好的东西，怎么就卖不出去，只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打问：“大爷，这个香炉怎么卖？”他得意地比画了个三十，意思是三十个W，小伙子以为是三十块，说：“二十，我就拿了！今天刚好要祭祖，缺个香炉……”

他为难了一下，因为主播说转手至少五十万，他要三十个都后悔，这下给二十个……他该出还是不该出呢？他咬了咬牙，二十个也出吧，好歹也让他回个血！

他沉重地一点头，小伙子爽快地掏出二十块钱，递给他，另一只手准备提起“香炉”。老张气得差点背过气去，可能是脑子乱了，连嘴也乱了，嘴里胡嘟囔……抱住“香炉”不撒手。小伙子一脸懵，“不卖你摆个哪门子摊！”

老张一连几天心理压力过大，生起了病。因为老张平日里为人老实，也热心帮助周围邻居，人缘不错。村里来看老张的人不少。但是老张一直不敢说心事，“财不外漏”这句话，他记得清清楚楚。

老张又开始不停地想办法，找那个卖他货的主播。可是怎么也找不到，老张无意间发现了鉴定回收的“古董”的主播，可是鉴定主播要鉴定费……鉴定之后，才考虑回收。老张心一横，花了不少鉴定费，可是一件古董都没有卖出去。真真假假，假假真真，不同的主播说不同的话。一天一个鉴定结果……眼见他养老钱都花得差不多了，老张像在刀尖上蹦迪，死也死不痛快，活又活不踏实。

他隐隐觉得自己被骗了，可是越来越不敢面对。他需要一个人“骗”自己，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……他的“古董”是真的，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，至少有古董让他保本……这个人是谁呢？自然是下一个“主播”了。